Tethys

这篇为了纪念一个人。


晚上和我妈聊了一会，再去找喵老师聊天的时候，她已经睡觉了。
然后就对着聊天框自言自语。
突然想到了我奶奶。
在我印象里，感觉她并不算对我很好。
几个兄弟姐妹里，永远觉得她最宠我哥。为啥这样说，因为我们小时候吃饺子，我哥不喜欢吃肉，她会专门包韭菜鸡蛋的给哥哥吃。
那时候我就 … 真还蛮讨厌韭菜的。
后来又觉得她其实也没我想的那么偏心。
我小时候，有一种充气的玩具叫淘气堡。
当时小又娇气，特别想去玩。
天天跟她闹，真的带我去了。
印象挺深的是拿个手绢，站在门口一块钱一块钱跟人家数。
挺不要脸的说我家真没那么穷，搞不懂她为啥要这样。
但是莫名就记住了，还记得挺感动。

我大一点以后家里孩子多了。
有一天我从楼梯上摔下来摔破头了，我妈不乐意，把我从爷爷奶奶家接走了，直接放到姥姥姥爷家。
然后自此跟他们就是只有每周末一起吃一次饭这样。我爷爷也是很好的人，但是走的也早，大概在我还读小学的时候就走了。
当时挺不能理解，为啥这样一个人，前一天还在给我剥大白兔吃，第二天说没了就没了。
然后我奶奶要死要活了一阵，却也捱过来了。
此处省略我学生时代上学的一部分时光，等我们再有多交集的时候，她已经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症。
真的会什么都不知道。
她连我爸都不认识，更别提认识多年未见的我。
工作以后我爸的兄弟几家开始轮番照顾，她大概每年夏秋的季节会轮到我家。
不要再说什么找保姆的事情 …
如果对着一个老年痴呆严重的，不会自己吃饭，随时会失禁的人来说，你自己找得到一个合适的、真的对她好的保姆的话。
很多次我下班回来的时候她在睡觉。
或者说，她白天绝大部分的时间在睡觉。
然后晚上她不睡觉，她闹。
不是没觉得烦过，真有烦过。
晚上睡不着出去喝水，被乱走的她在客厅差点吓哭 …

她也有稍微正常一点的时候。
只是稍微。
我奶奶安静的时候，会握着我的手说，哎我是不是认识你。
我跟她说是啊你认识我。
我买好多口红，我妈骂我你都不用完，她说哎这个女娃娃漂亮。
感谢这时的我稍微理智一点，每次握她的手，都觉得她的掌心热热的。
在我抑郁症刚确诊的时候，我就想要是跟她一样什么都不记得就好了，也没烦恼。
想来我爸妈也挺不容易的，同时包容奶奶和我两个精神有点不太清楚的人。

日子一天一天过，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今年的二月份，她也走了，算是半寿终正寝。
家里人也挺理性的处理后事。
我哥哥姐姐都在离我家挺远的地方工作，离得最近的姐姐赶过来参加丧礼。
那天晚上，我在灵堂里誊花圈名册的时候，她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突然地很想哭。
我好像再也感受不到那种温度了，那种专属于她的温度。
她也不会一遍遍地拉着我的手问我叫什么名字。
可能她走的那一刹那，她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我还是想她记得我，记得那个在淘气堡里，抬头看着她一块钱一块钱数的小姑娘。
我都不知道长久的互相照顾里，我一边嫌弃着，一边习惯了有她参与的生活。
人走如灯灭，留情山水间。
眼泪落下来的那刻，我再也不觉得她偏心，再也不觉得她坏了。

活在当下，请珍惜身边的每一缕温度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