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杰】演员 07
前文链接：
▲
C7
查杰断断续续地又病了一阵。
感冒没有完全好，不能过度耽误拍摄，受着夜戏的寒又复发，几乎天天收工都得去医院扎两针报到。
如果说一开始做这份工作他还有抱怨，现在则是完全的习惯了。不是每一桩困难都会得到公平合理的解答，就像不是每一次孤独都会有人来陪伴。
他无法幸免，朱戬也相同。
而说到近日来的影帝，青年其实是有些哭笑不得的。
自那天未探望成功伊始起，朱戬变得有些沉默寡言，倒不是指短信数量有少，而是平日里耍逗的习惯逐渐收敛了。他跟个老头子似的，在没有微信的情况下复制很多感冒的治疗方法发过来，大都超了限制字数，直接爆了对方的收件箱。
查杰吊着针，眼看手机提示影帝又发来新信息的红点，咬牙切齿地会想打电话过去骂人。
感冒了吃什么好得快，二十三个小偏方让感冒不再来。
青年深吸一口气，唤来助理去拿充电宝，哎我手机都快震没电了。
拉黑就好了呀，安安皱着眉头拿来数据线把电源插上，大佬你这种看着讨厌，实则欲罢不能的感觉，是表演老师传授的新演技吗？
呸。
查杰被人戳穿心事，翻了白眼不吱声，权当没听见。
“我是觉得啊，”助理把烧好的开水徐徐倒入保温瓶中，淡淡的水流声仿佛湮没了她的话语，“如果你真的喜欢哪个女孩子，去试试看也没事啊。”
可惜朱戬是硬邦邦的男人，他不是女孩子。
“我不清楚公司怎么想。但是站在朋友的角度，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生活。”
安安终究还是幼稚的，却也在这个冰冷且物欲横流的社会某一角暗自闪耀着。很久很久之前，在查杰也曾相信努力就可以创造美好幸福的那年，他按下一枚鲜红的指印，自此之后发生的事情几近改变他一生的轨迹。如果时光能倒流，青年想只做那个小模特，每天拍拍照，闲暇时画几笔，去追求一个合他眼缘的小美女，逗一堆偶尔会让他觉得很烦的小孩子。
也不用去承担许多原本不属于他的磨砺同苦难。
可那样我就没法认识朱戬了，查杰用指尖去捕捉病房白炽灯投射下斑驳的光影，或者，没法跟他那么熟啦。
“他是我遇见的，第一个想要跟他度过一辈子的人。”
时光你别停留，时光你快些走。
因为很想要和那个人在一起，所以他不愿意回去。
查杰迷糊着睡了一小会儿，再醒来见到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安安换成了周骥。
他拎了很大的果篮放在桌上，此刻正拿着IPAD不知在刷些什么。岁月荏苒，不仅将他们这些明星身上的棱角打磨尽，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周骥。不再是时前被业内取笑，被粉丝揶揄的草台班主，他在近几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飞速发展起来，时至今日已在娱乐圈立有规模不小的建树。KL娱乐虽不及天宜般锋芒毕露，可也是业内首屈一指的佼佼者了。
探险者问恶龙，兴风叹浪为祸人间多时，可我如何才能击败你？
恶龙张开嘴，露出硕大而尖利的牙齿。
交出你的心吧，就像曾经来过的那些人一样。
“醒了？”周骥见他揉眼便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拿过果篮拆起来，“我带了你喜欢吃的草莓花。有没有心情好一些？”
才不好，草莓花是朱戬喜欢吃的。
但查杰还是礼貌性地掰下一颗放进嘴里。甜腻而鲜美的红色汁液顺着喉咙流进食道，带着点晦涩不明的神秘味道。
你比我想象中更聪明，周骥在病床边坐下，昂贵的西装布料被压出几道难看的皱褶，之前或许是我看错，不，是绝对看错。
您想讲什么请直说，查杰抬眼，看着他的目光冷淡，我很笨的，听不出您的引申义。
周骥闻言面色一变，想要发作却又暗自按捺下来。他解开IPAD的指纹锁，用软件调出几张数据图递到查杰面前。是青年连日来热搜指数和片酬竞价排名的实时走向，飙升的态势预兆着又一位小生自娱乐圈的惊涛骇浪中立起为其砥柱中流。
青年漠然地望了眼屏幕中弯弯绕绕的数据分析线。它们像一群密集的，不妄生死的红色蚂蚁，前仆后继地跳进那逐渐鼎沸的油锅。
我预备再充实下你的数据组，周骥把指头移到近两天的走势点抹开而后放大，在此之前可千万别出院啊我们男神。
对KL而言，查杰仿佛早就感受不到失望了。他的生活，他的个人隐私，乃至他种种切身体会的病痛，好像都会被利用，再去做成夸大其词的宣传点。青年改变不了他们，他也不觉得能改变任何人。而唯一能做的，只有努力再努力，去告诉大众自己并非为万千营销筑起易碎的高楼，他是真心实意地喜欢演戏。
而公司如此这般的做法，却在不断摧毁着他每一次的努力。
查杰从床头边上拿过保温杯喝水，我明早就得去补镜头，这惨卖不了多久。
也没有关系，周骥笑开来，露出一口刚刚做过冷光修美的白牙。我们的通稿中午已经发过，粉丝们心疼你的应援多的可不得了呢。
呵，青年干脆闭上眼选择沉默，您可真是高瞻远瞩。
“查杰，”周骥不笑了，声音骤然压低几度，“我今天来找你可不仅为着这事。”
“关于你的事情不是我不知道，而是我选择不管。”
“咱们KL娱乐不像天宜一样吝啬，不会为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去阻断你们的来往。但是我也有条件，但凡你登顶之前的任何一天，我都要你咬紧朱戬，分秒不松。”
查杰只觉得胃里涌起一股恶心，你他妈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周骥把平板电脑啪地摔在面前的茶几上，你怕是不知道当今这世道靠什么才能红！
青年颓然地靠在身后冰冷的墙壁，滚，我不想见到你。
男人起身，得意的样子不像是收到过丝毫侵犯。股东们毕竟更看重眼前的利益，他望着查杰的目光又恢复那抹伪装的诚恳和温暖，而你，可以继续和他保持之前的“挚友”关系。
有什么不好呢？
查杰望着周骥关门而去的背影，忽然感觉很想很想哭。他又摸摸脸颊，却是没有一滴泪掉下来的。青年从枕头底下拿出藏起的手机，偷偷地给朱戬发了条短信。
他说傻狗，我很想你，必须要告诉你一下。
影帝很快回了过来，却让查杰在看过内容之后瞬间泪流满面。
“那我宁愿你少想我一点。因为每次你说想我，都是在你不开心的时候。”
朱戬在广告拍摄之后一度被公司看得很严。
这种紧，倒不是说对着他所去之地处处限制，而是在暗地里挖掘那人每一寸边角料，而获得的每一颗瓶盖都会在将来成为天宜制衡影帝的把柄。
朱戬却也没恼，肆意地随着宣发派来的记者跟，心情好时再随性地将他们甩掉。他没有感到害怕，只是唏嘘着在明面上能见查杰的次数越来越少。而随着高层对着海外市场的接洽，自己同ZAYA的关系愈发地密切起来，最热烈的时候竟是一周能见到两次的。
我都快能默写你眼角的皱纹了，影帝记得女星跟自己调笑道，真烦啊他们。
他也觉得反感，但他无法摆脱。或者说，不是现在摆脱。
还有吗，朱戬将签好名字的一叠照片递给经纪人，这边的已经写好了。
章睿将桌上的签名照四四方方地码整齐，然后低头看了眼手表，接下来还有个品牌剪彩仪式的。
走吧，影帝起身把签名笔扣好放进口袋，别等着又耽误时间。
幸运地少有堵车，他们很快便到达了活动地点。
朱戬在保镖的簇拥下从安全通道进了商场。主办方贴心地为他暂租下了甜品的邻店作为歇脚，看着仪式开始还有一会儿，工作人员就点着几道让影帝略微垫垫胃腹。因为手机放在章睿那里有些无聊，朱戬在尝过几口红豆沙圆子之后粗略打量起着座位周围的装修壁挂来。
店铺的外设铺了很现代化的全玻璃隔板，里间挂着径直的圆球吊灯，最大的那面白墙，不知是谁手绘了一幅温馨的场景，男孩拿着小匙往恋人嘴里喂冰淇淋，女孩的脸上腾起两朵羞赧的红晕。
正当他观望的瞬间，女店主又端来份淋了果粒甜酱的芭菲，说是送给影帝的心意不需要任何报酬。
“你画的吗？”朱戬指指那图，接过水晶碗朝她笑，“很好看。”
女店主不好意思地把餐盘攥起，是我先生画的，我俩还是学生的时候。现在孩子都好大啦。
朱戬竖起拇指向她致意，却想起曾几何时的自己似乎也是同人这样甜蜜过的。
那是查杰第一次拿到片酬。几年前他还是非常单纯的孩童般心性，知晓恋人爱着甜口，就打听下着地方带他来吃。朱戬早已不大记得那处的位置名称，印象中应该是很拥挤的，十多平方米的店面仅能摆开几张小桌。男人当时还揶揄查杰，人家都说爱他就请他哈根达斯，你解释给我看看这是什么？
小孩儿当时就涨红了脸，我在微博上查的好多好多评价说这边好吃… 要是你真的特别想，他又伸手去裤兜里摸钱包，咱们再去吃贵的也没问题呀。
不用，朱戬宠溺地去刮查杰的小鼻子，和宝宝一起干啥我都高兴。
怎知这位小祖宗偏偏去作惹事精，自点的巧克力派嫌腻不乐意吃，就去抢朱戬的草莓芭菲，嘟唇咬住他的钢匙不松口，硬逮着影帝一勺勺喂的—— 也是当真将那人当做宝贝般宠溺。而身处如今高度的他们，能坐下吃顿便饭的机会都几近趋无，更别说像是普通人般再一起享受美味的甜品了。
天气闷热，头顶的中央空调忽忽地吹得朱戬有些心烦，便拽了桌边的一叠餐巾纸，掏出签字笔在其正中画起来。经济人疑惑地凑头去看，发现他竟是很用心地在纸上勾勒什么萌系的小动物。章睿哑然，拍拍影帝的肩膀取笑他，你这爱好当真越过越回去。
朱戬摇摇头没理，耐下性来把画涂完。刚一停笔，就有工作人员在门口招手示意活动要开始了。他把纸巾折成四方放在桌边后起身，经纪人提醒道，你的大作不带走吗？
影帝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带不走的。因为是回忆，所以带不走的。
留在这里吧。
章睿拿起纸翻弄一遍，确信没什么隐秘信息遗漏，也是扔下它奔着朱戬离开了。
待他们走后，女店主赶着收拾桌盘，拆开那纸巾一看，发现大明星竟是在画了只特别的小仓鼠。不同于伙伴们般圆滚滚惹人爱，它瘦瘦小小的，却抱着颗快有半身大的莓果啃食着，作者细致描绘的模样灵动，仿佛那四只小爪子下一秒就会挠起来。
她将它叠好放进围裙的衣袋里，仿佛在妥帖安置某颗流离失所的心。
查杰的古装剧在他夜以继日的努力拍摄中杀了青。
七月的末尾，青年告别剧组踏上了回程的路，在有着充足冷气的保姆车中辗转反侧地难眠着。他从助理那提前看过了档期表，排的还算空，最近的行程可选，其一便是去北京新试某部独立电影的男主角。查杰的意图很明显，他想去看一看朱戬。
不知道为着什么，在他生病之后，影帝对于二人见面似乎有些不便言说的难言之隐。倒也非不提，青年晓得，倘若自己开口，那家伙即使冒着火海刀山的风险也会飞奔前来，断不是多少明智之策。但查杰同时也明白，盘踞在心中累积着的思念，如同密集而缠绵的藤条般缠绕，几近快将他吞噬疯了。
人是很可怕的动物，查杰不记得在哪部片子中看到过，欲望总是会随着被满足而愈发无限。
几年前朱戬离开的时候，或是只能在荧幕上见到他的那些瞬间，总会暗自安慰得过且过，终究有一天会忘记的。可那个人再次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瞬间便将查杰徒劳伪装的铠甲一举击破。
青年饥饿的心房愈发地不知餍足，似乎也渐渐地无法被来自影帝的任何礼物抑或短信语音填饱了。
他需要的，他想要的，是真真切切的朱戬本人。
想到这里，查杰竟是躁地再无法合眼。他从隔壁座拿来背包，掏出安安手工记录的备份行程本，用挂在线圈的签字笔在“北京”二字下划上重重的红勾。
权当遵从一次本心的任性吧。
查杰在两天之后抵达首都机场。
KL不仅没有对他此次行程多设阻拦，相反周骥为着旗下艺人突然的开窍还给了更加的支持，在他身边又置下两名助理及些许后勤，堪比一线小生的标配。
他的原话查杰可是记忆尤深。去吧，顺道会会你的“有缘人”。
青年坐在休息区等待工作人员拿行李，扯下口罩低抿一口，觉着手中的咖啡竟是别样的苦。这次公司所谓出行方便，不过是找更多人看着他罢了。查杰不愿去再想什么心烦事，便抽了脖间的颈枕拿下来把玩。模样是很普通的U字型，磨砂黑的颜色，是他某天刷微博时看到朱戬被拍到粉丝应援的同款。他偷偷地叫安安去买了不同的颜色，因为觉着影帝骚包的橙实在是不够男子气概。
遇着朱戬的很多次，青年总会觉得自己愈发精明的脑瓜变回笨又蠢。会跟着男人买同样的东西，去吃每一道他喜欢的食物，午夜失眠的时候点开他推荐过的歌。查杰不太懂什么才算是真正的爱，只能暗地里去琢磨很多关于朱戬的小心思。
又或许在历经暴风骤雨之后，他的幼稚便仅属于那个人了。
朱戬开完靠近午间的短会之后接到查杰的电话。
青年在那头用轻快的语调同他说，傻狗我来北京啦。你想不想见我？
影帝心中黯淡的愁云瞬间被拨开了半晌。他走过去将工作室的门关紧，真是乱跑，今天的试镜有成功么？
哎，查杰的声音陡然低落几分，你怎么又知道了呀？
试镜成不成功我不知道，朱戬能想象到恋人拧着眉头别扭的样子，我只知道我想给的惊喜又被你提前拆穿了。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你当蹲机场出新闻的记者是假的啊。
查杰被影帝这时常的神机妙算弄得有些沮丧，佯装着生气道那没事我回上海啦。
朱戬其实是特别开心的。对着查杰这种脾性，即便是他们最热恋的那段时间，能说出口的示爱和思念都屈指可数，若是一有，就是心中已经堆满千绕万续。
发个路标，朱戬说，然后呆原地别动，我现在去接你。
查杰好像不太同意，你这是让天宜查着GPS看咱俩演中年派的奇幻漂流啊？
该说你真傻还是比真傻更傻。
影帝打开书柜下的抽屉，从中拿出串车钥匙，我自己的车。
“那我坐这儿不走啦，你快点来。”
北京某个夏日的午后，青年穿着普通的T恤仔裤，拂了额头的汗再压低帽檐，将背包抻了抻后坐在路边高耸建筑宽大的台阶上。只作是来去间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路人，无人知晓他正当红。
影帝驱车来到他俩约定好的地点，在路边找了处能暂停的地方，等了十多分钟却无论如何也看不着查杰。他无奈，从抽纸槽边的方便袋中抽了个口罩戴上，打开车门预备着下去细致地寻找，却不知突然被谁拽住胳膊拉着自己向前方路口奔跑起来。
朱戬开始是十分惊异的，但定睛一看，身旁的那人不是查杰又是谁。
而不知狂奔了多久，两人之间最初拉扯着的姿势，不晓得在哪一分哪一秒竟变成十指紧扣。
“在逃什么，”影帝伸手去环逐渐脱力的青年，“乍乍呼呼的。”
查杰大口大口喘着气，感觉心肺似是要随着气管燃烧起来。他断断续续地解释道，本来是想在那处好好等你的，怎么就又遇着了记者。
他们一扛起炮筒我就跑啦，他又补充说，哪还像你这样傻瓜直接往枪口上撞的。
眼见着即将进入一个深巷，朱戬回头探了探无人再跟，便逐渐放慢了速度。他从衣袋中掏出包纸巾递给自家小孩儿，就你不傻，刚刚病好还能跑地跟小兔子似的。再等一会儿，咱们还得步行回去找车。
查杰却好像是真的快没劲儿了。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忍不住蹲下身混着鼻音同影帝撒娇，傻狗我要走不动啦…
“你背我。”
再说一遍？！
“你，背，我，”查杰一字一句地重复着，“我还能说第三遍。你想不想听？”
你啊你，怎么能搞到这么累。朱戬无奈地笑起来认输，露出两枚浅浅的酒窝。他走到查杰身前，弓下腰将那削瘦的身体拱到背上，又颠了几下稳好，满意么小祖宗？
青年搂住男人的脖子，将脸贴在恋人宽阔的膀肩，微颤的睫毛像是在翊动翅膀的蝶。
如果能这样，一直一直跑下去，不知疲倦，不会停歇。
可以当做我们私奔了吗？
tbc.
PS：这更是听好妹妹乐队的《你曾是少年》写完的，赶在今天最后五分钟修完了，笔芯小哥哥们的演唱会
